外祖母的离世猝不及防，本来已满头白发的外祖一夜间更是仿佛断了所有的精气神，外祖一生只娶了外祖母一位女子，两人携手走过半生，在本该纵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却有一人突然离去。

方家几代净是痴情人，外祖父母一生只有舅父和母亲两个孩子，而舅父在舅母病逝之后亦不愿续娶，也只得方其之和方其韵，因此方家人口再是简单不过。

桃花村是外祖父的故乡。

“那位入宫的远方表妹的家本来也在此处，后来因着受宠，全家便迁往了京都，最后也因那次事件被满门抄斩了。”

李元莞没料到方其韵会和她说这个，清晨的小村庄，朝气蓬勃。

方其韵靠着窗，站在那，神态自若，只有红肿的双眼看得出她昨夜的失常。

“方家在此处已经没什么亲友了，祖父又不愿意惊扰旁人，祖母安居于后山也算是清净，父亲亦要陪着祖父。莞姐姐，我想随你离开。”

外祖父是不会离开外祖母的，此处风景怡人，与世无争，倒也算是一片净土。

而方其之和方其韵也自有他们的人生。

“外祖父和舅父怎么说呢？”

李元莞有些迟疑，毕竟方其韵一个女孩子，她不能带进宫去，可留在端王府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还是要看外祖父和舅父的意思。

“莞姐姐放心，祖父和父亲是同意的。我自小喜爱学医，自打来了桃花村，有幸拜了一位师父，如今我想出去走走、看看，于医一道，自也是需行‘万里路’的。”

“如此，那你便随我走吧。”

赵玉谨的御驾马上就要到扬州了，他今天就要离开，本来昨夜，李元莞和他说要留下待几天的，可他不同意。

李元莞有些生气，昨夜就住在了方其韵这里，可她清楚，她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不远处的男子一双眼毫无波澜的望了过来，方其韵垂眼，再抬首之际，她的目光已转向了李元莞:

“莞姐姐，陛下在外头。”

江南多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少年，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的风姿绝世，一言一行皆风华。

“我们午后出发，我陪你去见见方老爷。”

赵玉谨伸手抚向她的脸，李元莞顿了顿，却是闪开了。

“莞莞，有时间，我会陪你再来的。”

他不由分说拉了她入怀，李元莞挣扎不过，只余叹息:

“你现在是一国之尊了。”

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吧，也或许并不是的。

那一年，他们都还年少，所以可以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一年，他违背了承诺，可他们依旧认为，终有一日，他登帝座，一切都会不同。

直到那一年，太后娘娘病逝长乐宫，她才惊觉，一切早已不同了。

承诺，于她而言，本只是听过就应算了的，可为什么在某一时刻，她却总是执拗的想要当真。

不是不清楚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外祖父生平最以他的藏书为傲，江南方家虽被抄了家，可那一楼的藏书却留了下来。外祖父散尽余财，那一楼的藏书如今完好无损，尽在眼前。

外祖父执笔，正为外祖母抄写佛经。

“你外祖母生前，每日必抄一卷佛经，供奉佛前，如今她走了，这事儿便由我替她做了。”

“阿韵那丫头心气太高了，莞莞，心有执念终成魔，外祖父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