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区与教学区一墙之隔,南是宿舍区,北是教学区。宿舍区分两个院,均有围墙。女生宿舍区叫“群芳园”,男生宿舍区叫“群英园”。白光辉站在“群英园”门口,忽然想起“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的诗句来。柳文放下麻袋——这是他装行李用的,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什么群英园,俺看叫和尚庙最合适了。”
此时入学报到手续已经办完,白光辉与柳文找了宿舍管理员,办住宿手续。管理员是女的,四十多岁,叫陆春花,她是班主任陆培龙的妹妹,个头不高,精廋的,戴着眼镜,说话慢声细语。初来乍到,谁叫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住宿先安排下来。陆春花走路一摇二摆的,像鸭子走路那样。她还是单身,平时好打扮,所以走到哪,哪都有香水味。平时大家都叫她春花姐,背地却管她老处女。陆春花走在前面,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哪里人?”
白光辉说:“蛇山人。”
陆春花说:“蛇山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
白光辉问:“你去过蛇山?”
陆春花说:“没去过,我听说那里男人很帅,都是双眼皮的,就连蚊子都是双眼皮的。”
白光辉笑了笑,没说话。柳文插上话,“俺是山东的,俺们那里男人也很帅的。”
陆春花继续和白光辉说话,“你家够富的,上学还雇小工给你搬行李。”
柳文不高兴,“这么说,我倒像搬运工了?我可是新来的大学生,天之骄子。”
正说着话,到了二楼。过道很暗,两遍都是单身宿舍。白光辉住的是203宿舍。这宿舍跟袖珍版似的,十来平方,四张上下床,每张床上贴着名字。
陆春花把钥匙给白光辉,“你们宿舍就一把钥匙,要是不方便的话,到街上配两把。”
白光辉说了些客气话,陆春花朝他笑了笑,然后就走了。
柳文嫉妒,“长得帅的人,到哪都招人喜欢。刚才那个老处女对你不错,俺看八成看上你了。”
柳文的话刚说完,陆春花又回来了,对白光辉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好了,我叫陆春花,是你们班主任的妹妹,以后你就叫我春花姐。”她说完,一扭身,一摇二摆地走了。
“老骚货。”柳文把麻袋扔在地上,咕哝一句。
白光辉把行李箱放在床下。柳文看了看床沿上贴着的纸条。宿舍里住八个人,右边第一张床铺,上铺是白光辉的,下铺是陈中实的。靠近窗户口,上铺是柳文的,下铺是吴群的。左边,第一张床铺,上铺是林奇的,下铺是孙浩然的,里面上铺是陈笑语的,下铺是穆荷莲的。
柳文对白光辉说:“你瞧瞧,这里还住着女生啊。”
“怎么可能?”
“穆荷莲,肯定是女的。”
白光辉看了看纸条上的名字,以为是女的。“纸条不会贴错了吧?”
“贴错了好,要是真有女的住到这来,俺们宿舍可热闹了。”柳文笑眯眯的,“看来这学校条件不错,挺为俺考虑的。”
白光辉没听懂他的意思,“能有什么条件?就四张床,什么设施都没有,比农民工都不如。”
提到“农民工”这三字,柳文不乐意,“你是不是又在说俺?俺跟你说了,俺柳文是大学生,不是农民工。你看看俺的长相,俺的气质,哪一点像农民工?”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住宿条件。”
“以后别在俺面前提这个关键词,俺很敏感。”柳文从麻袋里拿出行李,铺好床席,把被子扔在床上。白光辉瞧了瞧他拿出来的行李,比如锅碗瓢盆都带来了。
“你带这些来干嘛?”
“在这生活,这些都不能少。瞧瞧你,就带了行李箱子,啥都不带。”
“又不是去打工,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一看你就不是过日子的人。俺可跟你说,出门在外,啥都需要,就连上厕所的纸都得带。”柳文从麻袋里掏出一大堆发黑的手纸,“你看看,俺多细心,这些都是必需品。”过了一会,柳文在麻袋里又找什么,找了半天,没找到。“出门之前,俺明明是带了,怎么不见了?”
白光辉以为他丢了什么东西,“你在找什么呢?”
“俺的内裤忘带了。”
白光辉笑了笑,“你看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带呢?这可是必需品啊。”
柳文说:“没带就没带,反正不是什么必需品。”
“什么?内裤不是必需品?”
“是啊,不穿内裤又能咋的?反正外面还有裤子呢。俺可跟你说,内裤这东西其实是多余的,穿不穿没人知道,你说是不是?”柳文觉得自己说得很在理。
白光辉笑了笑,没说什么。
到了晚上,白光辉洗完脚,上床睡了。柳文不一样,这小子到哪,哪便是他的家,倒头便睡。白光辉睡不着,一闭上眼,便看见蛇山。天快亮的时候,白光辉才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门“咣当”一声,一脚被人踹开了。白光辉有些恼火,猛地坐起来,“谁这么无聊?”头一抬,白光辉心里“咯噔”一下。进来一个人,这人与柳文不同,奇瘦无比,因为瘦,所以他那双细小的眼睛显得特别大。他这张脸很小,仿佛浓缩的精品,只剩下类人猿的精华——颧骨。白光辉心想,这也算是人吗?如果把全国所有人拿出来篦一边,恐怕也篦不出像他这样的人来。
那人放下行李箱,提了提快滑到胯骨的裤子。这小腰够细的,比女孩的腰要还细。没等白光辉说话,他倒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陈笑语,骨感型的帅哥。”
白光辉嗤之以鼻,冲他这么淡定地说话,觉得他有几分冷幽默。陈笑语的眼珠有些特别,不转时候像祥林嫂,直直地瞧你,能把你给吓住了。骨碌碌乱转时候,你不得不证明他是个活物。陈笑语说完话,把席子铺在床上,又把被子放在上面。别看陈笑语瘦,他身手敏捷,一窜就上了床铺,然后朝白光辉嘿嘿笑了几声。
柳文醒了,没注意到宿舍里又多了一个人,拿着脸盆去了水房。白光辉穿好衣服,下床,拿着脸盆也去了水房。柳文洗脸的速度很快,把两眼的眼屎擦掉就完事了。
“你不刷牙吗?”白光辉有些不解。
柳文愣住了,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什么?还刷牙?俺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