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落下之后，自己却眼眶一酸，险些大把年纪得落下泪来。

桃源下意识编了个十年前的日子。

——逝者有冤，故托梦问话，若问及时辰，便得假作答逝者尚生的时间，如照实回答现今年月，则会被冤魂缠身。

桃源这一刻才意识到，对于复鸿的下落，他心里早已在蓬莱山时就有了答案了。

后头的人却嘶哑虚弱笑了声，“老友莫诓我……”

桃源眼眶泛酸，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永冬到啦，”那声音俞听俞微，“老友，今年的冬天，太冷啦……”

桃源抹了把脸，站起来走到岸边，往铜炉里插了余下的两根香，“复鸿，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跟我说，只管张口，老头子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啊。”

身后的声音飘飘渺渺，没有作答，只管念叨道：“太冷啦，太冷啦……”

桃源听得心里难受，忍不住说了声，“复鸿，冷，你就往暖和的地方去啊。”

复鸿似乎是沉默了一下，桃源半天听不到动静，要回头时，突然耳边炸响复鸿撕心裂肺的吼声，“桃源，我动不了啊！藤枝都长在我骨头里了，我疼啊！我翻不了身啊！”

桃源吓得一激灵就从床坐了起来，胸口跳的难受，点了灯在房中转了一圈，才知道刚刚是梦。

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单薄得站在房中间，手中的法铃松了又握紧，心里突然无与伦比得难受起来。

外面的天光已经开始微亮，他枯坐在案边半个时辰，心乱如麻，突然间站起来，草草将东西一包，背在身出了门。

仔细一算，到通江县时，已是第五日的深夜。

与此同时，桃源也全然不知他心心念念庇佑的小徒这时已惹下了杀债，一人一妖尽数死于青阳观内。

云昭与他所盼望的那条路，早已是阳关阴桥，再难回头。

战乱年间，通江县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到了环塘镇，更显得此处人丁稀少。

桃源此回再来常奚山，也是因心中不安，复鸿的事没办妥，他总惦记着也许再来趟常奚山，能替云昭找到些旁的线索。

他心中总还有些固执的期望在。

数年过去，常奚山树木愈发青翠繁茂，入夜后晚风呼啸，林叶飒飒，本该是清闲的情境，此时此刻却让人格外不安。

应该是大雪还是大雨什么的，压垮了佐天观入口一间屋子的屋顶，土石滚落满地，枯叶积着无人打扫，一个小偏门还挂着一角残余的纸联，面的艳红已经褪成灰白色。

入目是不尽的萧索破落，令人唏嘘。

夜风太过阴寒，叶飒声也让人不安，前头有间破屋子，门口黑洞洞的没有门板，桃源想了想，去里头躲一时风，也正好清净办事。

屋子里没什么气味，都是些积了灰的桌椅。桃源抬袖召出昊元铃，掐指结印，引魂时，青铜法铃悬于半空，阵阵微弱的白光散出，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常奚山仍然是一片死境，这回也没有什么收获。

桃源刚要将法铃收回时，铃身光芒一熄，空洞无舌的铃内，却突然爆发出尖锐急促得巨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