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品言遗憾的看着哥哥，把视线重新挪到显示器上，老师似乎在训他，品言重新戴上耳机，可是很快他又被巨大的呵斥声吓得摘掉耳机。

这次，如言走过去把耳机戴上了。

“我说过你现在声音不稳定是正常现象，首要的是保护好嗓子，保护好嗓子，我说了多少遍，啊！”男孩就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你这两天没有唱高音？没唱高音，今天嗓子能成这样？说话啊！”

“练了。”老师气得举起了手，眼见着巴掌要上身了，又放下了。想到自己和这个小兔崽子是师徒不假，但毕竟也都是员工，在公司还是要冷静。

“放在你小时候跟我练，你敢这样不听话？”

男孩的头又低了10度。

“还有音上不去是暂时的，那你呼吸也不会了吗？现在只会用嗓子了吗？气息沉不下去你还唱什么歌，你要因为现在嗓子的问题，把你小时候我辛辛苦苦教的技巧也统统都忘了吗？你个臭小子，一天不如一天，你想干嘛，废了自己。”干瘦的老师看上去就像个小老头一样，现在还被气得气喘吁吁，也是怪可怜的。兄弟俩一致地比较同情这位老师。

“你先慢慢看，我回去工作了。”如言摘掉耳机，回自己办公室了。几乎同时练习室里的老师接到电话出门了，留下那个男孩孤零零地站在练习室里。

品言只能把视线转移到舞蹈室，男孩们衣服已经都湿透了，据品言经验观察，他们今天练习的是STREET JAZZ，准确地说现在进行的是舞蹈功课的检查。大家整体还都不错，但是老师也没有说什么表扬的话，偶尔穿插了一两个肢体不那么协调的孩子，老师就开始骂人，品言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看来在这儿混饭吃一定要脸皮厚，老师都那么喜欢骂人的。

之后的三分钟里，品言的视线没有离开显示屏，他后来谈起这第一面的感觉，依然没有办法找到太贴切的词语，他就只能跟大家说，如果是女孩子，我想一见钟情这个词最合适。

STREET JAZZ他看过太多的人跳了，但是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跳的这么和谐，大多孩子跳这种舞，脸上的动作都是装出来的，可是那个男孩用自己最本色的表情，搭配着每个节奏点的爆发力，让人挪不开视线。没有花哨的装扮，只有流着汗的青涩脸庞，这是长久以来别人提起STREET JAZZ 品言心中闪现的第一个画面。

老师的点评他没有听进去，因为在听到男孩的名字后，就只有两个大字一直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莫寒！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莫寒这个名字，他就已经把这两个字印在脑子里了。

自己和他的差距太大了，本以为和美国的黑人混几天就懂了什么hiphop了，原来路还很长……

“老秦，苏杭的状态还是不好吗？”灰色条纹衫让如言更显得庄重沉稳了不少，如果忽略他紧皱的眉头，他真的是帅得无与伦比了，怪不得公司的小姑娘经常说老板直接出道就好了。可是无奈，公众都很少见到他的真身。

老秦，也就是刚刚在练习室里把变声期的苏杭骂得狗血喷头的老师，此刻正头疼的和老板商量下一步。

“他自己有些泄气了，甚至是赌气，私底下不要命的练高音！”老秦刚才面对苏杭的怒气显然还没有完全消散。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而且学校不是要期末考了吗？”如言撇了一眼日历。

“那小子什么时候把考试放在眼里啊，都是能过得去就行了，要不是公司对成绩有要求，我敢打赌他会一整天都用来练习，一节课也不上的。”对于这个从小就拜在自己门下学唱歌的孩子，老秦是再了解不过了。

“没有太大的学习压力的话，那就是你最近吓唬他了？”如言笑了笑。

“我是跟他说不好好度过变声期，小心永远不能出道，但这也是事实呀？”老秦有些着急，苏杭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区别，他是一棵好苗子，他没少在他身上花心血，他要是废掉了，最伤心就是老秦了。

“苏杭是肯定会出道的，即使他现在遇到很多困难，他依然是综合实力最好的孩子，虽然不能跟孩子明说，但你心里不是清楚吗？”

“但是如果不是最好的状态，不能保证成功的话，又何必出道呢？”老秦叹了口气。

“怎么会不是最好的呢，你要相信苏杭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如言是个很好的老板，他比较喜欢采取鼓励政策，虽然他要是发起火来，能烧三百里，但这毕竟不常有。

如言走到老秦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老师们都是公司的支柱，孩子们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基本上等同于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孩子们出道的所有本领都是从他们身上学到，等到孩子们羽翼丰满振臂翱翔的时候，他们依然脚踏实地帮着一批又一批孩子实现梦想。

“多鼓励苏杭，别总是对他那么凶！”老秦点点头，无奈的笑着离开了。

当如言上午开完第三个小会，品言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了。

“呃，那个开始上礼仪课了，好无聊，于是我就回来了。”

“你竟然把我定位为第一主课的礼仪课说做无聊，易品言，看来你离我们这儿的要求相差甚远。”哥哥照样没抬头，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哥，要不要那么认真？”品言撇撇嘴，表示他哥很无趣。

“决定了？”如言放下手里的工作，显然眼下和弟弟的谈话比工作更为重要，他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开明的哥哥了，对弟弟的任性如此包容，在如此重要的国际比赛临近的紧要关头，由着弟弟的性子胡闹，要做什么艺人歌手？想到这儿如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因为品言小时候是自己逼着他去学钢琴的，现在他这么快就要来讨债了吗？

“我决定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也做好了克服困难的准备，而且坦白讲，我还挺向往他们那种集体生活的。”品言仿佛对换一种生活状态很期待，从小陪在他身边的，不管是德叔还是钢琴老师都是些老人家，他缺少和同龄孩子的相处是事实。

“你做好了克服困难的准备？”如言笑了，弟弟还太小，他的这些所谓的准备能让他撑多久呢？

“你要在小小的练习室里重复上万次枯燥繁琐甚至是你认为无聊的训练，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没有聚光灯，运气好了出道了，你就要面临红的压力，拼命的赶通告上节目，睡眠严重不足，心情不好还要拼命微笑，如果你运气一直好，红了的话，你就会失去自由，不能正常的恋爱正常的逛街，每时每刻都要被观摩被评头论足，不能说错一句走错一步，否则万劫不复，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要出席你认为和你的歌手事业完全无关的各种活动，强大的压力会让你想要疯狂，这些准备，你真的都做好了吗？”

“哥，我知道你是真的很疼我，因为你切身了解到了艺人的辛苦，才会这样苦口婆心的劝我，可是我真的想试一下！”品言清澈的眼神透着坚毅。

“不，不单单因为你是我弟弟，来这儿练习的每一个孩子，签约之前我都会劝他们，有很多因此放弃了，尽管他们都是我看好的很棒的孩子，但我不后悔，这一行竞争过于残酷，现实也远不及大家想得美好，艺人是平凡人，也是超人。”

“哥，我记得有人说过，当你老了的时候，你不会为你尝试过什么而后悔，而会为自己想做而没有做的事追悔莫及，我不想要这样。而且我大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了，不会轻易认输妥协的。”

“那好，我同意了。”如言放下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笔，也放下了劝服弟弟的念头，如言一向是这样，果断果决。不过这样的爽快倒是让品言招架不住了，傻傻地站在哥哥面前。

“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一下爸妈的意见不是吗？”

傻愣着的品言没有对他哥的话作出反应，不过讨厌的电话响了，是秘书打来的，说是如言约见苏杭的时间到了，作为练习生，每一秒的时间都是被安排好的，所以此时苏杭已经准时在门口了。

“你先到里间去，我们一会儿再谈。”如言把弟弟藏在套间会议室里。

“哥，你找我。”苏杭刚刚结束了舞蹈练习，匆匆冲了一个澡就过来了，利落的短发上还滴着水，迷彩绿的马裤搭配着白色运动鞋，整个一清爽好少年，不过和他瘦弱的身材相比他身上的白T恤实在是太过宽大了，但是倒也衬着他通红的小脸越发清秀，激烈舞蹈练习的余威在他身上一览无余。

“过来坐。”如言把苏杭领到沙发前入座。

“你今天又挨骂了？”如言开门见山，不绕弯子是他的风格，绕弯子苏杭也未必听得懂。

苏杭低下头，原本就已经通红的小脸又多了一层红晕。

“你师傅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这半年多以来他也很着急，太操心你，他要是骂得太重太难听，你就到哥这儿来发泄一下，我虽然不能替你骂回去，听你吐吐苦水还是可以的。”如言笑着呼噜了一下苏杭湿漉漉的头发，对于他钟爱的弟弟们他总是喜欢摸头，大概也是在品言身上养成的习惯吧。

“哥，对不起，你那么忙我还让你担心……”苏杭带着变声期男孩的沙哑嗓音，慢慢抬起头露出他清秀的脸，五官没有那么立体没有那么那么的帅，但就是透着15岁男孩独有的秀气，不那么凌厉很舒服，但因为孩子还没完全长定型，总是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同岁的品言他们后来都拿苏杭开玩笑，说我们苏杭出道的话是通吃的款，喜欢单眼皮的看左眼，喜欢双眼皮的看右眼。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现在却因为变声期的困扰而一再推迟出道计划，而且原本作为练习生歌唱比赛第一名，拥有无与伦比唱功的他现在唱歌水准也是急剧下滑，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出道前景。

“你要相信哥看人的眼光，我说你可以出道可以成功，你就一定可以。”苏杭看着他的老板，也是视他为亲弟弟的如言，脸上露出最近都难得的笑容。

“哥，我会坚持，不会再自暴自弃让你失望。”苏杭认真的保证着。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自暴自弃啊！”如言话锋转得如此之快让苏杭险些坐不住了，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失就又再度袭来，苏杭后来一直很奇怪，自己和品言、羽扬他们比不算是很白的男生，怎么每次脸红都比任何人都要明显呢？

“对不起。”重新低着头的苏杭好像只有这三个字了。

“对不起？你要是再被我发现有下次……”如言顿了顿，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苏杭觉得气氛有些无法呼吸，后来他莫寒哥发火的时候也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苏杭抬眼偷看如言的脸色，看看如言仅仅是作为哥哥在恐吓弟弟呢，还是真的发怒了？悲哀的是苏杭发现是后者多一些。

“你就会知道会打人的，不仅仅只有你师傅老秦了！”如言逮住苏杭窥探的目光恶狠狠的说道。

“不会了，哥。”苏杭马上把头埋得更低，从小到大每次把自己在意的人惹生气，苏杭就只会低头了，缺失了太多成长过程中必需的关爱，加之笨嘴拙舌的苏杭不大懂得怎样去对自己在意的人表达爱意与歉意。

“舞蹈课上又被罚了？”从苏杭进门，如言就发现他的不对劲，这不单单是训练强度太大那么简单。

“是我没做好。”苏杭的头更低了。

“那是肯定的，难不成是因为我聘用的老师都是暴力狂吗？”这应该不能算是如言讲了个笑话来缓和气氛，所以苏杭只能不做声了。

“去找老师做放松，务必要把放松做好，知道吗？”如言心疼的看着苏杭，可惜苏杭没看到。

“嗯”一声蚊子叫，从苏同学的胸膛里发出。

苏杭走后，品言从会议室被解放出来。

“哥，你说说看，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品言朝着哥翻了个很没形象的白眼，对于苏杭和哥哥之间的称呼以及亲昵程度他表示很嫉妒。

“那要看，你这个要不要算？”如言一句话差点没噎死他弟弟，品言果断转移话题。

“这件事我还没跟爸妈讲。”

“没事，我会帮你转达，不过顺便提醒一下。”如言从沙发上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衬衣，向办公桌走去，走到品言身前停下。

“今年的选拔报名时间快要截止了，你要是不抓紧的话恐怕要等明年了。”

话音刚落，品言已经从办公室里消失了，只留下一句飘渺的，

“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