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手中执掌着神位予夺。在上古众仙遁世之后,天帝便是天界的主宰。
上古七尊于女娲大神等魂归天地后出世,统御天地。那时“神”依旧是对仙中至强者的尊称。后来七尊重分天地、立天庭地府,又划出“魔”来。天庭中各司其职的仙这才成了“神”。
如今的天帝便是当时七尊中某两位的血脉。
天帝的尊贵,来自于他的血脉,也即“天赐”。
他掀了掀眼皮,道:“御景仙君是昔日大能,他想做什么,只由着他便是了。”
众神无敢不应,垂着头唯唯应是,心中却各有思量。
天帝瞧着无趣,听众神将三界诸事一一汇报过后,便退了朝。此时已过了十日之久。
御驾载着天帝,由东至西。拉车的是九头苍青色的龙。
它们在空中的时候,常常带着水汽。水汽凝结成雨,洒落天河。
御景被淋了一身。
她抬起头去,只见天际一抹苍青色的影。天帝的神力本是白金色,糅合着那苍翠的水色显得越发超然。
御景黑色的瞳孔飞快地闪过一丝迷茫。在她手边舞蹈着的蟹若有所觉地碰了碰她的手指。
御景低头笑着点了点那蟹的壳,声音有些喑哑。
“我无事。”
九条苍龙落在了第一重天云海中一座瑞气千条的仙岛上。仙岛上的生灵都是低位小仙,胜在容貌昳丽。她们见了苍龙,纷纷跪倒在地。粉白的裙角次第铺开,像是岛上纷乱绚烂的桃花。
天帝一挥手,换了朝服。这才露出他原本的面貌来。
他的外表是个白发金眸的青年人,唇极薄,眼是丹凤眼,瞧着便觉得冷清。
更别提——他爱穿一身白了。
沉惜在心里想着这些,脸上却纹丝不动。她坐在桃花纷飞的林中,一心一意地划拉着她的箜篌。
箜篌是风神越久送她的。越久说这箜篌采集了四海的风声,最是清冽动人不过。
沉惜知道天帝要来,已在这桃林中枯弹了三个日月。
好在——天帝如约而至。
沉惜弹着箜篌。她的技艺比不过乐神,也从不学那些。她只是一面弹,一面欲语还休。
天帝来得悄无声息,默默地站在沉惜身后听她弹奏了一整首曲子。沉惜奏罢,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点到即止。
天帝恶趣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见美人回眸,长睫扑扇,晶莹的泪倏忽而下。
沉惜想的是——哄完了天帝她还得去跟乐神看云海,万万不可哭得狠了。若是哭得狠了,到时声音出了问题可如何是好。
然而天帝始终是天界主宰。沉惜分得出轻重缓急,始终是先紧着天帝这头的。
她也看得通透。但凡是同天帝在一起时,绝不卖弄智谋,因为天帝眼观三界,本就通晓万事。她同乐神在一起时,就从不奏乐,只卖弄身段,和歌而舞。至于别的也大多如法炮制。
屡试不爽。
沉惜缓缓地起了身,半是惊慌半是羞涩,露出无所适从的神情。
“陛、陛下!”沉惜一面惊讶着,一面矜持地行了一礼。
她是桃花变的仙子,脸上常常泛着粉色,并不需俗物装点。
天帝道:“我来看看你。”
半句没问她哭泣的事。
沉惜便知道自己今日该是个解语花。
她咬了咬唇,微笑道:“陛下能来看小仙,小仙感激不尽。”
又奉上茶水、瓜果等物,在一旁殷勤伺候。
天帝道:“众神皆是碌碌之辈,独你沉惜与别人不同。叫朕忘却那些子烦心事。”
他的眼睛是清冽的金色,却常常给沉惜一种没有情感的错觉。沉惜从前也不知道这是客套话亦或是男子的狎昵之语。
如今她却对此驾轻就熟。
她微微抬眸,看了眼枝上新桃,淡然一笑:“其实……沉惜也只不过是一名俗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陛下觉得我独特,不过是看重我罢了。焉知这世上的人都有他们的可怜可爱之处?”语毕,沉惜微微昂着头,双眸清澈颇为可爱。
淡然。
通透。
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娇态。
沉惜觉得自己今天状态很不错。
可天帝今日却不同往日。
只见这向来冷漠的天帝罕见地咬了咬牙。
他攥住了沉惜的手腕,捏得很紧。
沉惜:?
天帝按着沉惜的手,大力几乎要将她撕碎:“你心思玲珑朕是知道的。可沉惜仙子可知,这世上也有那等蠢钝之辈,令朕无时无刻不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