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的,温有意初见顾千重,真的从未想过顾千重有一天会变成所谓的“宠妻狂魔”。 温有意不觉叹了口气,转头透过玻璃窗去看外边的夜景。她隐约还记得,自己被母亲带入顾家的时候正好也是这么一个晚上,夜深如水,星光璀璨。 她微微阖眼,隔着剔透的玻璃窗,仰面迎着夜空中洒落的细碎星光,想起了许多的旧事。 ...... 温有意的父亲死得早,她自小便跟着母亲乔念居无定所的各地奔波。 这倒不是乔念不顾惜女儿,只是她怕极了也恨极了亡夫吸血鬼似的一家人,自是不敢叫女儿离自己太远,只得贴身带着。可乔念的工作重心却在男人上面,总也少不了是非,事情一出,她这么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人也只能搬家避难。 温有意跟着乔念搬了四五次的家,最后终于到了B市。然后,乔念遇见了顾千重的叔叔顾崇山。 那时候,顾崇山当时刚刚和自己第二任妻子离婚,两边的律师团在法庭上争锋相对,一份婚前协议简直能被磨出花来,满城皆是风雨声。顾崇山既厌倦了婚姻也不想要孩子,可又需要一个替他打理内务的女人,于是他漫不经心的选择了美貌柔顺、毫无背景的乔念。 乔念却是疯狂崇拜着顾崇山,这个比她年长许多的男人。对于乔念来说,顾崇山便是上帝,“他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所以,她无怨无悔、毫无所求的做了顾崇山的情妇——顾家家大业大,顾崇山虽然是替侄子暂管家业,却也是不能轻提婚事。 “年纪大些怎么了?”乔念带着温有意上了顾家派来接人的车,悄悄劝她,“你见了他就知道,他有能力有魄力的,是个令人值得敬重男人。” 是啊,哪怕双鬓微白,可顾崇山站在那里便如巍峨高山,顾家的权势为他点缀出耀人的光辉,令人不自觉地去仰望、去倾慕。他就像是那夜里的火,无论多老,总有扑上来的飞蛾。 温有意那时候还很小,她缩在轿车后座上就像是个粉团儿,小小的、白白的。她耳边是母亲絮絮的劝解,都是一些“他是个好人”“你要听话,乖一些”“要有礼貌”......温有意抱着膝盖,嗯嗯嗯的一连串应下了,神游物外,不知自个儿该想些什么。 过了雕花铁门,经过庭中那比人还高的大理石雕像,很快车便在两边种着白蔷薇花的大门口停了下来。乔念有些局促的带着温有意下了车,她牵着女儿的手亦步亦趋的随着引路的佣人进了饭厅。 饭厅上方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光极亮,照得厅室宛若白日。衣着整齐的佣人分作两边站着,管家则是毕恭毕敬、目不斜视的立在顾崇山的身后。 很明显,他们正在吃饭。 顾崇山就坐在桌子正中间,顾千重则是坐在他左下手。 “来了?”顾崇山淡淡出声,搁下筷子,站起身来朝乔念和温有意走过来。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就像是鹰眼,他好似打量了一回温有意,随即便冷淡的弯了弯唇角,问道,“这是有意?” 乔念是社交圈里出了名的美人,那样的美貌足以叫人一眼难忘,终身留念。可温有意不过遗传了母亲五分的容貌,再者,她年纪小、胆子小,因为奔波不定、营养不良的缘故整个人都瘦巴巴。这个年纪的女孩太瘦总是不好看的,温有意瑟缩着站在那里,头发有些枯黄,下巴尖尖,肩膀细瘦,简直是个小可怜。 “是的。”乔念点点头,抓着女儿的肩膀把人推上去,“快叫顾叔叔好。” 温有意就像是被从窝里抓出来丢到阳光底下的兔子,一时间不知该把自己藏去哪里,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她手足无措的被推到乔念和顾崇山之间,仰起头就能看见顾崇山那冷淡的面容,又惊又怕,只能勉勉强强的站直了身体,细声问好道:“顾叔叔好。” 顾崇山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还坐在那里不动的顾千重,终于带了点真切的笑意,开口道:“那是千重,我的侄子。以后大家住在一起,你们又年纪相近,要好好相处。” 乔念颇有些“常得君王带笑看”的感激,连忙替温有意应了下来:“是啊,是啊,他们年纪相近,也算是有个伴。”她用力掐了掐女儿的手臂,然后又推了推,提醒着说道,“有意,你去和顾哥哥问个好。” 温有意茫茫然得被推着往前了两步,只能怯怯的抬头去看坐在那里的顾千重。 灯光极亮,顾千重的一张脸被照得更加亮,一眼望去,面庞是象牙似的雪白,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细嫩,带着一种天生的高贵。他的五官极其精致,没有一点瑕疵,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就像是价值连城的黑宝石,引人注目。 温有意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 他并没有理会乔念或是温有意,正自顾自的拿着筷子吃着自己的晚餐。他握着筷子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矜贵和从容。仿佛,乔念和温有意是个无意闯进门的小丑,不值一提,不值他看一眼。 温有意顶着母亲充满期盼的目光,只得再往前迈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走到顾千重的面前,和他说话:“你好......”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尽量抬头认真去看他,“我是温有意,我们以后能做个朋友吧。” 话声还未落下,顾千重忽然摔下筷子,站起身来。 椅子在地面上磨出“咔”的声音,顾千重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无视有时候比谩骂更加令人难堪和羞愧。 温有意一张脸涨的通红,几乎立时就要哭出来了,就连她身后的乔念也是一脸的惶惶然。 谁都知道,顾千重乃是顾家嫡长孙,顾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哪怕是顾崇山,也是真心怜爱这个唯一的侄子,为着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打算要。所以,顾千重的态度对于乔念母女来说至关重要。 顾崇山的面色也有点些沉了,但他的语气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冷淡和沉稳:“千重年幼失怙,性子难免有点孤,你们以后多担待,没有重要的事情也别去打扰他。” 乔念尴尬的应了一声,面红耳赤的上前把快要哭出来的女儿拉回了自己的怀里,抚了抚肩膀算是安慰。 顾崇山说完这话也没了客套的意思,摆摆手,蹙眉道:“房间已经整理出来了,让李管家带你们去吧,晚上早点休息。” 乔念自然也只能诺诺应是,带着温有意随管家下去了。 本来,乔念和温有意急匆匆的赶来顾家赴宴,晚餐都没来得及吃,是以为会在顾家用餐。现下被顾崇山这般一打发,乔念也不好提晚餐,只能悄悄捏了捏女儿的手,凑近她耳边说话:“我带了牛奶饼干,等回房间了再拆给你吃,好不好?” 温有意贴在母亲的怀里,眼睛红红,更像是一只兔子了。她只能细声道:“好......” 寄人篱下,除了“好”又能说什么? 那是她和顾千重的第一次见面,她唯一的印象就是“真是个坏脾气的家伙,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