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赐酒(1 / 1)女帝首页

“诶,你快过来看!”    正在二楼擦窗户的宫女知玉猫下身子,扯了扯同伴知梅的袖子,“赵总管过来了。”    知梅正抱着一个青花瓷瓶,小心翼翼地擦着瓶身,听了这话,劝道:“那你还不好好干活,要是被赵总管撞见你偷懒,连着咱们娘娘也得受牵连。”    “这会子赵总管哪有心思逮我们的错,呐,你看!”知玉朝下边一努嘴,“往东宫去了。”    知梅侧着身子往外面迅速地瞄了一眼,恰看见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赵成亲自端着一个暗红色的托盘,带着一行七八个小太监并三四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浩浩荡荡往东宫方向走。    只一眼,知梅便收回了目光,继续低着头擦瓶子。    一旁的知玉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说赵总管带这么多人去东宫做什么?我看赵总管手里端着的好像是杯酒,八成是陛下赐酒给新敏郡主了。”    “赐酒?”知梅眼珠动了动,“可是我听说小郡王的死因还没有查清楚。”    知玉伸出手指点了点知梅光洁的额头,“你傻呀,这有什么好查的,人证物证齐全,你没看陛下都不愿意见新敏郡主了。不过话说回来,新敏郡主年纪不大,倒是个狠心肠的,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的了手杀!”    “我觉得……”知梅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新敏郡主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知玉也压下了声音,“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娘娘早就说了,这小郡主不可供,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瞧瞧,这不就应了!偏偏你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受了她一点子恩惠就忘了自己主子是谁,要不是我拦着,娘娘早把你发落了!”    “根本不是这样,你才不懂。”知梅讷讷辩了一句,就没了下文,继续做个闷葫芦,低下头擦瓶子。    知玉听了,紧跟着叹了一声,“是不是这样有什么打紧,懂不懂的又关我们什么事,反正过了今天,也没几个人记着她了。可怜她花儿一样的女孩,身份尊贵又怎样,一念之差,连命都没了。”    闻言,知梅手上一顿,目光落在了窗户外面的榕树叶上。    仲夏之初,才下过一场大雨,叶子被雨水一洗,绿得发亮,只远远看上一眼边觉得心情舒畅。美中不足的是,藏在树里的蝉一刻也不消停,听上一会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闷燥又卷土重来,使人心烦意乱,不得片刻清心。    一路蝉鸣声中,赵成迈着沉稳均匀的步伐来到东宫灵秀殿。    “奴婢叩见赵公公。”    殿外当值的小宫女一见赵成和他身后声势浩大的一群人,两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    赵成只淡淡瞥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新敏郡主可在?”    “回…回公公,郡主在殿里面歇着。”    赵成即刻带着人往殿里走。    门口这一问一答,殿内听得一清二楚,是以赵成端着酒进殿之后,就看见了一个身体瘦弱的女孩子从内室出来。    女孩看着十六七岁,一身素服,未施粉黛,未着头饰,如瀑的青丝用一根白色的绳子松松垮垮绑在身后,露出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脸。两弯眉下,一双杏眼大而无神,眼眶周围似泼了一层墨,愈发显得脸色苍白。    “奴才拜见新敏郡主。”    见到女孩,赵成微微矮了一下身体,算是行了礼。    新敏郡主谢棠先看了一眼赵成手里托着的酒杯,目光慢慢后移,一扫他身后三三两两站成一群的人,藏在袖子里交握的手紧了紧,勉力道:“公公免礼。不知公公前来所谓何事?”    赵成把托盘往前一送,客气笑道:“奴才奉陛下口谕,来给郡主送酒。”    “送酒……”谢棠语气陡转尖锐,犀利的目光紧紧锁住赵成,“你胡说,皇爷爷才不会这么狠心对我!容儿的死还没有查明真相,我身上的冤屈还没有昭雪,皇爷爷不可能赐酒的!”    赵成把托盘递给身后的小太监,拿起臂弯中的拂尘凌空一甩,冷笑道:“郡主自己做下的事情,难道自己不清楚?小郡王手里拿着郡主的玉环,御花园扫洒的宫女太监亲眼见到郡主过去,铁一样的证据摆在那里,还要怎么查。”    “不是我,我没有!”谢棠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是有人陷害我!是他们陷害我!”    赵成听得已有些不耐烦了,吩咐左右:“一个个都是死人吗,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过去好好伺候郡主上路。”    “是。”    那几个粗壮嬷嬷听到吩咐,齐齐过来捉谢棠。    谢棠见势不妙,立刻朝外闪躲,且跑且高声喊道:“木兰!木兰!你在哪里!你快来!你快……唔——”    没跑几步,谢棠就被嬷嬷们堵住捉了,被七八只手摁到地上,嘴巴也被捂住,双手更是绞在身后,动弹不得。    “唔——唔——”    谢棠眼眶充满了血,使劲浑身力气挣扎,那些嬷嬷险些要摁不住她。    赵成见状,当即端起酒杯过去,蹲下来,刻意忽略掉谢棠眼眸中溢出的恨意,目光平静的与她对视,“郡主,事已至此,您再怎么纠缠也于事无补,不若自己收拾的体面一些,大家也都显得好看。”    谢棠挣扎的力道小了许多,赵成便示意那嬷嬷拿开堵住她嘴巴的手。谢棠嘴巴得了空,大口喘了几息,不顾一切地吼道:“放开我,我要见皇爷爷!我要亲自跟皇爷爷说!”    赵成拧眉,向后避了避,未拿酒杯的手从腰间掏出来一个碎花手帕,掩住口鼻咳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道:“郡主怎么就不明白,安郡王可是唯一的龙孙,就这么让郡主平白给害了,陛下怎么可能有心思见你。”    “呸!”谢棠啐了一口,“你这阉人,少在这里搬弄是非。我可是昭贤太子的嫡女,老齐国公的亲外孙女,岂容你们这些宵小空口白牙往我身上泼脏水。口口声声说我杀了谢容,行啊,叫宗正寺的人过来,击鼓升堂衙门里辩个清楚!”    赵成听到“阉人”二字,陡然变了脸色,但到底有所顾忌,没有立即发作,拿手帕掩着嘴又咳了几声,淡漠地道:“郡主做了这等让皇室蒙羞的事情,还想闹到宗正寺?事关皇家颜面,如何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郡主还是死心的好,早些去,陛下念着您往日的好,身后之事也决计不会委屈了您。”    “什么身前身后,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被赐死,不过是一个两个嫌我们姐弟碍眼!一块石头,几个腌臜就想绝了东宫,做梦!”    听她说完这话,赵成眼睛眯起,射出两道寒光,照着谢棠白皙的脸蛋反手就是一巴掌,“放肆!”    谢棠被打偏了脑袋,一侧的脸迅速红肿,显出五道分明的指印。赵成旋即捏住她的下颔掰过来,往她嘴里灌酒。谢棠哪里肯如他意,虽然后脑勺已经被老嬷嬷眼疾手快擒住,动弹不得,她仍死命咬住牙关,任凭赵成怎么用力也不露一丝缝隙。    眼看杯子里的鸩酒洒了大半,赵成朝跟前老嬷嬷使了个眼色,那老嬷嬷会意,伸手往谢棠胳膊上拧了一圈。    这些嬷嬷都是宫里专司刑罚的好手,下手狠辣,而谢棠平日里养尊处优,原是经不起半点痛的,然生死存亡之际,她硬是生生扛下来,咬了一嘴的血也愣是没开一点牙缝。    赵成见了,倒由衷佩服起她来,软下语气温言劝道:“好郡主,奴才也知你素日是个犟脾气,又有陛下宠着,谁也动不得。可今时不同往日,是陛下叫你死,就算奴才不忍心,又哪里敢让您活啊!好郡主,您就乖乖喝了吧。”    谢棠不为所动,只睁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瞪过来。    赵成摇头低叹,把还有一点杯底的酒杯放在地上,“郡主,你这又是何必,难道郡主以为这样僵着,奴才就没有法子了?呵,左右都是要去的,郡主不顾体面,奴才这里也就得罪了。”    他站起来,指着内室里的梨白帐子对那群年轻太监道:“你们几个去把这些帷帐扯了,好送郡主上路。”    小太监们应声称诺,七手八脚,找剪刀的找剪刀,搬凳子的搬凳子,未几时就剪了三条丈余的绫锻,递到赵成跟前。  谢棠眼含无措,吐出一口血,咬牙道:“好、好、好啊!你们欺我姐弟寡弱,东宫无人做主,就这么作践我们,我谢棠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还不赶紧动手。”    小太监们得了令,把一条绫缎在谢棠纤细的脖子上套了个圈,一人扯住一边,齐齐向外使劲儿扯。    谢棠登时感觉脖子要断了,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脑袋里就像有几百只猴儿上窜下跳。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模糊,仍残存的意志在心里一遍一遍反复叫嚣着,不能就这么认命赴死,可身体却已无力挣扎了。    隐隐约约,耳畔响起了弟弟谢容带着些沙哑的嗓音,“姐姐,你快来。”    “姐姐,快点儿,快跟我走。”    “姐姐,姐姐……”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弟弟笑嘻嘻的一张脸。    彼时,突然一道急促而尖细的呼喊划破重重迷障,倏地唤醒了谢棠微薄的意识。    “赵公公,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