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谋生(1 / 1)女帝首页

谢棠一身素白在内室里不停绕圈,手帕在指尖来回绞着,没一会儿就皱的不成样子。    “郡主!郡主!”    大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模样清丽的宫女形容慌张跑起来。    谢棠闻声疾步而出,一见来人,眼中的光芒黯淡许多,手绢一扔,烦躁道:“出了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谢棠出口的声音有些喑哑,没了往日的清脆。她听见自己这般难听的声音,心中更是窝火,抬手拢了拢前襟,遮住白皙脖颈间的一圈青紫,又朝面前的宫女碧苔斥道:“碧苔,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碧苔听到呵斥,忙敛衽跪下,气息未稳就急着说道:“郡主,咱们宫里的内贼找到了。”    “果真?”谢棠愣住,旋即眉目间射出一道亮光,“是谁?抓到没有?”    碧苔微微摇头,“是小厨房的春蕊,不过前一日她就病死了。”    “怎么回事?”    “听和她一起的宫女说,春蕊生病有段日子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三日前病情突然加重,昨夜就去了。几个嬷嬷给她收拾的时候,在她铺盖底下发现了这个。”    碧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手帕,一层层打开,直到露出里面的金钏和银票。    谢棠手指捻起那张银票,细看才发现数额还不小,足有一百两。她心里的火气似浇了一桶油,铺天盖地卷过来。怒急之下,把银票撕成了雪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好一个丫头,一百两银子就把我卖了,我哪里对不住她!”她说着说着,喉咙里涌出一股腥气,弯下身体咳了起来。    “郡主息怒!”碧苔起身小心拍打着谢棠的后背,柔声劝慰,“为了那些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生气,不值得。郡主一定要保重好自己个儿的身子!”    谢棠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脸色比起先又青了不少,“查!给我接着查!银票从哪里来,她生前和什么人接触过,一个一个给我问清楚。宫里啰嗦不清就交给葛平带去齐国公府,对了——”谢棠抓紧碧苔的手,“齐国公府近两天有什么动静?”    碧苔身形一僵,摇头,“齐国公府闭门谢客了。”    “我就知道魏原靠不住!”谢棠推开碧苔,暗沉的杏眼中掠过狠厉,“到底是嗣子,骨子里与东宫不亲近,我也不敢指望他了。”    “可老夫人到底是您亲外祖母,不会不管您的,何况魏府与东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郡主稍安勿躁,兴许魏府那边正忙着出主意呢!”    谢棠苦笑:“碧苔,您不必多说这些话来宽慰我。外祖母已经老了,舅母又是沉疴病体,不能顶事。如今魏府上下由魏原把持着,他是个没血性的,见事就躲,但凡能信任,我又何至于此!”    “郡主……”    “罢了,本也没指望着他能救我。”谢棠眨了眨有些酸胀的眼睛,深深吸了一气,“我现在是个瘟神,人人恨不得躲着我,我也不去找人家晦气了。这件事情你们几个上点心,外边也让葛平盯紧了,一个也不许放过!”    “奴婢明白。”    碧苔得了吩咐,匆匆退下,空旷的大殿中只余一个谢棠静静站立。夕阳透过门扉落了一地昏黄,谢棠看着地上不停移动的光影,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    身陷囹圄,朝不保夕,茕茕孑立,众叛亲离。念及自身处境,谢棠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默默抽泣。    谢棠身边的大宫女木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哭得累了,歪倒在椅子腿上睡过去的谢棠。    “郡主,您快醒醒。”木兰把人叫起来,“怎么就睡在这里了,虽说是伏天,可地上多凉呀!”    谢棠哭着睡了一觉,眼睛肿的不成样子,此刻难受的厉害,正拿手捂着。木兰见状,转身去内室用冷水洗了一块棉巾敷在她眼睛上,“郡主快坐好敷一敷眼睛,过一会儿消了肿就不难受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谢棠却拿开了棉巾,握紧了木兰的手,“木兰,我不难受,你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木兰细腻清素脸上浮现出几许挣扎,谢棠看在眼里,胸腔中一颗心砰砰跳得更厉害了,“木兰,你说话呀,陛下为何突然收回成命?”    “郡主赎罪,奴婢没能打听出来因由。”木兰跪在谢棠脚下,“不过,奴婢此去听说了另一桩事。”    “什么事?”    “梁国来了使臣。”    “梁国来人做什么?”    “听说是来求亲的,使臣是梁国的六皇子,如今已经行到九鹿关了。”    谢棠迟疑一下,闭上眼睛,将湿冷的面巾再一次敷在眼睛上,微凉的温度与浸入皮肤的水汽让她无主的神思一点一点积蓄。    世人皆知周梁二国世代为敌,大周眼红大梁广袤的土地,大梁觊觎大周丰富的物饶。为此,二国争了一百多年,直到七年前隆坡道一战,两败俱伤,这才勉勉强强停了战。这几年虽不打仗了,二国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好端端的大梁怎么会派人使周求亲?    “求亲?!”    谢棠身体一个激灵,猛地掀开面巾,“皇爷爷是打算要我去和亲!”    这和木兰打听出来的消息不差,看着谢棠愈发深陷的眼窝,木兰艰难开口,“陛下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人选还没定下。奴婢问过了,宗室里许多郡主、小姐都在候选之列,新和郡主也不例外。”    “那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而已。虽然周梁之间谈不上友邦,可大梁国力到底在我们之上,既遣人来求亲,普通宗室的女儿未必能入他们眼,最次也得是个亲王之女。”谢棠皎月一样的脸庞一寸寸绷紧,“宫里适龄的公主要么已经婚嫁,要么已经许亲,而亲王府中长大成人的只有我与新和。”    木兰发凉的手与谢棠的手握在一起,掌心传来的湿冷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东宫只有郡主一个人了,陛下又素来疼您,不会舍得让您入那龙潭虎穴的。”    “就因为东宫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才会舍得。”谢棠目光森冷,落在对面残破的梨白帷帐上,“新和身后站着六王叔,举足轻重,可我只是一个人。”    “可这如何使得!魏家祖孙三代悉数折在了隆坡道,其中牵连着血海深仇,于情于理都不该是郡主啊!”    谢棠不说话了,凝视那帷帐好半晌,突然抽开手往内室跑去,“木兰,你过来。”    进了内室,谢棠抽开自己妆奁,从最里面一层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后露出一圈碧绿色的光晕。    木兰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惊了一下,“这不是太子妃留给郡主的夜明珠吗?”    谢棠合了匣子,推到木兰怀里,“木兰,我记得我库里还有些松贝,你捡些好的和这夜明珠一起送到赵总管那里去。”    “这……”木兰隐晦看了一眼谢棠脖子上的勒痕,“赵总管未必肯受。”    “你只告诉他,我知道了大梁来使的事情,只恨自己力量绵薄,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偏偏又惹下一堆事,徒惹陛下烦心。如今已然知错,望他能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    “郡主使不得!”木兰抱着匣子跪倒谢棠跟前,扯住谢棠衣摆,哭得低声下气,“郡主,不能这样啊!大梁国安不了什么好心,您去了就是个死,您才十六岁,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躲过了这茬,躲不过另一茬。”谢棠语调平稳,红肿的眼眶里不起微澜,“你也说了,往后的日子还长,我总要先活过眼下,才能考虑将来。”    “郡主……”    “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谢棠唇角轻轻一勾,残酷又决绝,“他们欠东宫三条人命,我决不能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