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赭实给陈京墨望着低下了头,视线落在脚尖上说:“我,听师傅您的。”
“哦?你有没有想过,要继承你道士师傅的这座道观及田产,做观主?”
陈京墨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张赭实耳边响起。
“没有!”张赭实猛一抬头,他神情有点紧张,忙开口说道:“我本是村民从小就给抛弃的孩子,我刚出生不到一岁,就是给父母丢在道观门口没人要的小孩子,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还是弱智儿,如果不是道士师傅收养我,我早就死了,道士师傅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收留我,他给我饭吃,他教导我长大,教我知识和做人道理,道士师傅对我有大恩,小师弟才是道士师傅的亲生儿子,道士师傅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小师弟的,以后小师弟就是未来观主。”
“这话是你师娘说的,是不是?”陈京墨望着张赭实,呵呵一笑。
“嗯!”张赭实回答。
陈京墨站起来,在茅屋前的山坡上,轻步走着,环看了一下四周的树木、坡田、药材、花草,这个自己宅了七年的地方,这个让他重生而生活过的地方,这个让他放下执念而想通了很多事情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山区小镇上,平凡乡村小山坡上的几间小房子,也是波涛汹涌的明争暗斗。
那些传说中与世无争的隐士生活,也只是传说而已,只要你呼吸的空气还在连通着这人间红尘,你就得争着呼吸这一口气。
人,活在这个世间,应该要辉煌之后再平凡,才算是退隐吧,如果你从来没有辉煌过,一直很平凡,每天都为一日三餐而劳作,就算你是身在无人的大山中,那只能叫活着。
“赭实,这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我们这一走,以后,可能一辈子,再也不会回来的了,你舍得吗?”陈京墨回过头,望着和他同样背着个大布袋的张赭实,微笑着说。
张赭实脚步忽然一顿,他抬头望着陈京墨,又回过头望了望走过的路,望向道观的方向,还有山坡对面的村庄,这个时候,是寅时,周围还是有点暗,他借着月光,只隐隐约约的看得见那山坡和坡顶上,道观金顶的建筑物,山坡的对面村庄也是一样在沉睡着,没有一丝声音,这时望过去,是一大片点点缀缀的房子模样的影子分布着。
张赭实今年十六岁了,这几年,他也经常跟着张清河到周围乡镇去做法事、祈福、打杂,工作倒是做得头头是道,没出过什么大差错,完全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其实很多东西他都懂,那天,当陈京墨烧完那纸条后,告诉他收拾好重要易带的行李,三天后的寅时,就走,这事保密,谁也不许告诉。
张赭实很听话,他们要走的事,的确是谁也没告诉,不过这三天里,他也像陈京墨一样,一个人到处去溜达,看看这里,逛逛那里,站在山顶望着,躺在山顶大石头上躺着,有时和村里阿婆们摘摘菜,有时和阿公们聊聊天,有时和师弟们说说话。。。。。。
陈京墨说半夜寅时出门,他也知道,师傅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们要走了。
“师傅,我很舍不得。”张赭实轻轻地回答,最后,他用手背擦拭一下眼睛,脸上又很坚毅的样子,望着陈京墨,开口说道:“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师傅是对我最好的人,师傅去哪里,我就跟着师傅去哪里,我跟着师傅走,才是我最合适的路。”
“我也有点舍不得啊!”陈京墨背提着大布袋走在前面,嘴巴里喃喃地说:“人是有感情的,相处久了,一地一物都有感情,人生好像就是这个样子,不停地得到,又不停地失去,最后,老死,一场空。”
伤感,有时候是会传染的。
张赭实知道,师傅这样的人,他所伤感的,应该不是这小山坡,师傅现在心里想的,可能还是更遥远的地方,师傅曾所说的,就算他努力穷极一生,再也回不去,那个名字叫地球的那个地方。
“走吧,别看了,对于张清河,我们俩个人,在这七年里,都算是对得起他的了,大家不拖不欠,这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了!”陈京墨说完一转身,就背着大行李袋子,走在了前头。
张赭实很懂事,他看到师傅的有点不开心。他忙快步跟去,在后面开口问道:“师傅,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仙?”
“有啊!”陈京墨笑了笑,答道:“这个世界的神仙多着呢!”
“那师傅,你是不是神仙?”
“师傅我只是个凡人,读书比较多的凡人。”
“那师傅你见过神仙吗?”
“见过,在道观里的书里看见过,各路神仙,各种传说,威风得很呢。”
“那师傅,神仙是不是不会死?”
“不,他们也会死,他们也有他们的忧愁,书上有说天人五衰是神仙的死劫。”
“师傅,我们这样走,天亮了会走到哪里?”
“应该会到水汇镇吧,天亮了,我们就在水汇镇吃鱼丸米线做早饭。”
“好耶,我最喜欢吃鱼丸米线了,我要加个鸡蛋。”
“行,加多个蛋多一个铜板,师傅还给得起,哈哈。”
。。。。。。
弯弯曲曲的村庄小路,在月光的照射下,陈京墨师徒俩个人,背着大布袋的人,边聊天边移动着,打发着时间,辞退着感伤,传承着继往开来,渐行渐远的往外面的世界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