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褚大人和郁大人将外面收拾一下,陛下有事找国师,我就不多陪了。”怀远神情凝重,似有千钧的担子压在眉毛上。
北门外,苗凤立在戚昀身边,静静地看着褚玉前去扶起恍惚的郁晚枫,然后不动声色地朝蔺容传音道:“见完天子,来找我。”
蔺容面无波澜地朝他点头。
北门内聚集的宋端衣、滕钰州等人随顺德皇帝一同去了明光殿。一路上堪称死寂,唯有铁盾偶尔与地面摩擦发出声响。
滕泗承先召了国师入内。
“你知道他们说的太子生母乘车出逃……是怎么一回事么?”他面色阴沉,如同风雨欲来的天空。
蔺容笔直地站在长阶下,欲言又止。
他原本是不知晓此事的,因为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连符都不会画的半大孩子。可刚才在空中,体内真元的骚动意外使他记忆里多出了某些片段,比如妇人满面哀伤地抱着婴儿、侍女殷切地对她说小话,这又让他拿不准,自己在此事中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了。
在天子的威压下,他决定将在记忆里看到的景象全盘说出,可话到嘴边,他的口忽然就张不开了——就像有人将他禁言了一样。
若是宋端衣在此,他定能一眼看出,国师也中了越嵋人的禁言术。
“臣……不知。”蔺容挣扎片刻,只能以“不知”二字来摆脱那无名的束缚。
滕泗承听到合心意的答案,两颊上的肌肉都没那么紧绷了:“很好。这就是一次越嵋人与火修联手发动的内乱,他们意图祸乱我朝朝局,其心可诛。接下来就由行天司协助三尺衙清剿作乱残部,国师,听明白了吗?”
蔺容俯首道:“是。”
随后,他离开大殿,揣着满腔疑虑,前去与瑞姥姥汇合。
宋端衣在与他擦肩的瞬间,再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灼烧之意,脚下一个踉跄,被滕钰州搀住了。
“符桂,你身体还病着,不如先回去休息,我去见父皇便是。”滕钰州忧心忡忡地盯着他失神的双眼。
宋端衣捂住胸口,冲他强行挤出一个笑:“这可不能,殿下,外面那些人就是冲你来的,臣作为太子文侍,怎么能在关键时候缺席呢?”
罢了,他直起身子,透过滕钰州鬓边发丝,给三殿下递了一份意味深长的眼神。
滕约见他一息奄奄的样子,情不自禁想起了病逝的二哥。
那人的眼神也曾像这样诉说着:交给我,放心。
“朕当初选了你当钰州的文侍官,就是看重你和他身世相近。现在时机成熟,钰州也长大了,是时候该和你们谈谈往事了。”滕泗承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怀远为他端上热茶。
宋端衣与滕钰州并肩跪下,一边忍受着五脏六腑的灼痛感,一边冷眼旁观。
“钰州,你的生母,的确是一位越嵋公主。”
东宫太子的脸上露出童蒙未开的懵懂与迷茫。
“她是个好女子,她没有过错。错在她的兄长,那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越嵋首领。”
“在你出生之时,前任国师为你看手相,说你身上有帝王气。可她呢,非但一点不惊喜,反而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来。朕问她为什么,她犹犹豫豫不肯说。后来,等到宫女们都四散休息了,她才敢偷偷告诉朕——”
“她的兄长在她身上下了最阴毒的咒术,逼迫她在孩子满月之前,使用山神符,将山神之力传导入婴儿体内,炼成傀儡,否则,将会暴血身亡。”
“他们处心积虑地将公主嫁过来,不是为了两族和平,而是为了谋划更长远的报复!”滕泗承说到此处,气不打一处来,急喘两口气,然后开始不住地咳嗽。
宋端衣用余光瞥见滕钰州眉清目秀的面庞,心道:幸好没炼成傀儡,我可见不得丑人。
滕泗承在大殿之上咳得浑身颤抖,怀远只好代他继续说下去:“公主说,她兄长的目的是让拥有越嵋人血脉和山神之力的孩子成为大澜未来的天子,如此,越嵋日后便能并吞大澜,一统四方了。”
“我们自不会让他得逞,公主亦舍不得令亲生骨肉背负这么大的冤仇,所以,我们避开了陪嫁侍女的耳目,请了前任国师来破解公主身上的诅咒。”
“但是失败了,”怀远沉声道,“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诅咒只针对公主,如果婴儿满月那天山神符没有被催动,只有公主会遭到反噬,婴儿是安全的。”
滕钰州断断续续地说:“所以、所以,她选择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