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梦里梦外苦追寻(1 / 2)千年一滴泪首页

蕴芝病了,她浑身烫得厉害,像一团火一样,谁都不能靠近。

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里,蕴芝总是手舞足蹈,胡话连篇,好像她的头脑里正闪过一个又一个或生动或可怕或让她无所适从的画面,而她,一直在不由自主地随着这些画面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叽哩哇啦地嘟囔着,声音或高或低地尖叫着。

她的父母不眠不休,日日夜夜地守护着她,想尽了各种办法请医问药,为她散热降温,可是却几乎不起任何作用。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蕴芝一直处于半迷糊状态中。她思维混乱,眼神呆滞,两片嘴唇不时掀动着,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时偶尔也会消停下来,似乎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是傻愣愣地张着嘴,看着父母。母亲暖蓉乘机给她喂点流食,蕴芝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有时还露出浅浅的笑意,让父母一阵欢喜,以为她好了,可是不大一会儿却又回到迷糊状态中去,口里念念有词,东拉西扯,云里雾里,让人的心跟着七上八下的。

父亲韩栋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母亲暖蓉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好像蕴芝将不久于人世一样。

这天夜里,刚刚睡着不到半小时的蕴芝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尖叫着,她满脸惶恐地盯着窗外黑魆魆的夜,口里叫道:

“不,不要!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你们放了他,放了他!”

蕴芝浑身颤抖着,哀嚎着。

突然,一口鲜血从蕴芝的嘴里喷涌而出,溅到了她的父母的身上。

接下来,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蕴芝的母亲吓得尖叫了起来,她的脸色煞白,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去一样,而她的心更像黑沉沉的夜,一直在往下坠,往下坠。

父亲韩栋伸手搂了搂母亲暖蓉,又随即抽出手一把抱住蕴芝,一边替她擦去嘴角边的血迹,一边急促地说道:

“蕴芝宝贝,我的好女儿,你醒醒,醒醒啊。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你不要吓唬爸妈了,好不好?你快点醒过来吧!”

他的声音哽咽了,心口像被刀割着一样生疼着。

蕴芝没有应答父亲的呼唤,她似乎不在父母的世界里,她只是茫然地看了父母两眼,身子一歪,就昏睡了过去。

蕴芝的眼前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在朦胧的夜色中,她看到,她呼唤着的那个人正被几个彪形大汉架着四肢,用力拖拽着,逼近一个黑咕隆咚的深井。接着,蕴芝惊恐地看到,他的修长高大的身躯被人一块一块地卸了下来,就摆在她的面前,却又在瞬间,一点一点地化成烟雾,消散不见,最后只剩下那一双充满忧愁,又温柔似水的晶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悬浮在半空,在深刻的黑暗里,把丝丝温和的光芒射向了她。

那双眼睛似乎在对她说着些什么,可是蕴芝却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渐渐的,那双眼睛射出的光亮越来越弱,终于弱到像一枚萤火,定格在蕴芝的眉心上。

蕴芝突然感到,她眉心的那颗痣像被烫着了一样,亮了一下。这一瞬间的亮光,让蕴芝清楚地看到,那个深井的井盖边,出现了一朵鲜艳的蓝梅,那蓝梅正慢慢立起,花容绽开,向远方飘去。

蕴芝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跌跌撞撞,追随着那朵蓝梅,跑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

她的父母急忙追了上去,也紧跟着她,投进了夜色里。

走啊,走啊,蕴芝的脚步细细碎碎、凌凌乱乱。

突然,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哎呀”叫了一声。

前面的蓝梅停顿了一下,似乎还回过花身,看了一眼,然后,花瓣轻轻扇了扇,又继续往前飘去。

蕴芝立即爬起来,继续紧紧跟随着蓝梅往前走。

她顾不得脚下,只是两眼死死地盯着那朵不远不近的蓝梅。

在漆黑的夜色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唯有那朵蓝梅,像一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它穿透浓浓的夜色,一路洒下或明或暗的,淡蓝色的细碎光芒。它又似一股慰贴人心的清风,正慢慢吹去蕴芝身上的灼热。

蕴芝感到,自己的身子渐渐变得轻盈、舒爽起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美好的期待像那朵蓝梅的花香一样,在她的心头弥漫开来。

蕴芝回头挥了挥手,正走着的父母突然像被钉住了一样,不动了。

蕴芝又挥了挥手,父母顺从地回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蕴芝笑了笑,转过身,继续抬头盯着翩翩飞行的蓝梅,跟随着它,摇摇晃晃,往不可知的前方走去。

她的后面,是父母悄悄驻足的模糊身影。他们回转身,相互对视一眼,手拉着手,远远地跟着,小心观望着。

有阵阵海风袭来,蕴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隐隐看到了不远处的海,还听到了起起伏伏的波涛声。

但是,前面的蓝梅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几乎在同时,蕴芝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海滩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那光蓝得透彻,像洁净的水。

蕴芝朝那蓝光走去。

那光越来越强烈了,好像有半边天都被渲染成了粉粉的蓝色,玄幻得很。

蕴芝一头扎进了那片蓝光里,像扎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与幸福。

突然,她注意到,被那蓝光包围着的,是一个仰面躺着的人。

蕴芝惊得尖叫了一声,又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那人一动不动,他的身旁有两颗晶莹发光的蓝宝石,那引领蕴芝走过来的蓝光,就是这两颗蓝宝石散发出来的。

突然,蕴芝看到,那人的右手臂上有一个蓝梅胎记,那胎记上的蓝梅花好像正一张一合,似乎是刚刚停歇下来的样子。

难道说,这个人手臂上的蓝梅,就是带她来到这里的那朵吗?

蕴芝又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双腿一软,跌坐了下来。

蕴芝被自己的叹息声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显出了鱼肚白,而自己正躺在床上,父母焦急不安地守在身旁,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她,那眼神里的不安与疼惜,让蕴芝的心抽动了一下。

蕴芝艰难地叫了一声:“爸,妈!”

父母一齐应答着,又不约而同地问道:

“宝贝,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吗?”

母亲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你吓死爸妈了。不过,你好像退烧了,谢天谢地,你真的退烧了。”

母亲一边用自己的嘴唇试着蕴芝额头的温度,一边又把蕴芝的脸、颈项、手仔仔细细地摸了一个遍,声音颤抖着说道。

蕴芝感到浑身虚弱无比,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

蕴芝盯着窗外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她从床上慢慢爬了起来,径自东倒西歪地走出了房间。

母亲想制止她,父亲却冲着母亲摆了摆手。

梳头、洗脸,换上一套干净的白色连衣裙,蕴芝一声不响地,像一阵风一样地,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