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怔住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才像醒悟了过来似的,双双跑出了家门,朝蕴芝走去的方向追去。
六
这是早上快六点的光景,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在海面上洒下了橙红色的光芒。微波荡漾,光影摇曳,好似有一个穿红衣的仙子正牵着微浪,在海面上翩翩起舞,那浪便生动了起来,鲜活了起来。
海滩上铺陈着金黄色的粉粒一样的细沙,这暖暖的喜色,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天,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扑向它,像扑向等待已久的爱情,扑向可以终身拥有的幸福。
蕴芝无暇注意这些,她想起了梦里亦真亦幻的场景,顾不得身体的虚弱,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她的脚步凌乱而虚空,仿佛每一脚都踩在蓬松的棉花上,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但是,她坚持着,她的内心有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支撑着她。不过,她又觉得,好像有谁在她的双肩上按上了一对翅膀,让她总有恍恍惚惚的错乱感,感觉自己不是在小跑,而是在艰难地飞。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弄清楚,这梦的旨意,是不是代表着某种明确的暗示。
蕴芝一心一意朝着心底那束蓝色的光指引的方向走去。她固执地认为,那光已经向她说明了一切。但是,有一点她还没有把握,她必须抓紧时间,因为她不知道,梦里的那个他,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七
出现了,出现了。
那束蓝色的光晕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它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伸向了她,又牢牢地抓住了她。
蕴芝突然心慌了起来,她两颊绯红,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尽力平息从心底里升腾起来的复杂的情感,然后一头扎进了那片晶莹剔透的蓝色光晕里。
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她看到了他。
他双眼紧闭,仰面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他右手臂上的蓝梅胎记也像睡着了一样,与他的皮肤相融在了一起。
他的身边,那两颗蓝宝石被一层薄薄的沙覆盖着,漏出了一丝丝细微的光芒。
蕴芝百感交集,热泪盈眶,突然就有了一种克制不了的眩晕感。她微微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平息着内心不断翻涌着的阵阵波澜。似乎过了好久,她才又慢慢睁开眼睛,缓缓蹲下身子,双膝跪在沙滩上,心情复杂地盯着眼前躺着的男人,然后小心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右手臂上的蓝梅胎记。
一滴泪,滑过蕴芝红润的面颊,不偏不倚,正好滴在那朵蓝梅上。
那朵蓝梅突然动了起来,它慢慢飞上了天,在空中缓缓绽开,蓝蝶一样,翩翩跹跹。
与此同时,蕴芝感到自己眉心的那颗痣也动了一下,接着,一株仙草顶着紫白色的花朵,从蕴芝的眉心钻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出现在蓝梅的旁边,它也像一只蝴蝶一样,轻飞曼舞起来。
蕴芝注意到,蓝梅和仙草在空中慢慢贴近,它们花瓣相缠,双双飞去了远方,突然,消失不见了。
蕴芝看呆了,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但感觉那痣还在。
她又伸出手摸了摸他手臂上的蓝梅胎记。
那胎记却像是刚刚被水浸润过一样,凉湿湿的,只是手感上似乎平滑了许多。
八
这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身子也随着轻微地动了动。
蕴芝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缓缓抬手又放下,吃力地说道:
“我是潇然,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蕴芝的眼泪一下子断线般地流了下来。
这么说,他是不记得了,他什么都忘了啊。
潇然默默地看着流泪的蕴芝,喘着粗气,吃力地说道: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蕴芝抬起手臂抹去眼泪,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
“没有。不过,你好像受伤了。我得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潇然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谢谢!”眼皮却又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
一直紧跟在蕴芝后面不远不近的父母,在这个时候也赶紧跑了过来。
父亲蹲下身子,立即给潇然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然后什么也没有说,走开了。不一会儿,他和另外一个人抬着一个木板走来。
父亲韩栋和帮忙的人把潇然轻轻移到木板上,然后抬起木板,向家走去。
蕴芝小心收好蓝宝石,和母亲一起,紧紧跟在父亲的身后。
九
蕴芝的身体不治而愈,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从容,做事也雷厉风行起来,而漾在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透彻,越来越深刻。
爸爸和妈妈什么也没有问蕴芝。他们只是用心照顾着潇然,像几天前照顾生病的蕴芝一样。
一切都似乎理所当然,且合情合理。
兰婧和弦泽闻讯后也赶来了。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潇然,既惊奇又兴奋,特别是兰婧,她一会儿看看忙个不停的蕴芝,一会儿又看看躺在床上还没有完全醒来的潇然,嘴里啧啧有声,惊叹道:
“看看吧,弦泽哥,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前世注定的缘分了吧。蕴芝到底是把她的鱼儿给等到了。”
弦泽在兰婧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笑着说:
“那我是你的什么了?你家门前槐树上的喜鹊?”
兰婧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啊,你忘了?”
这时,蕴芝手里拿着一个装满药草的篮子走进来对兰婧说:
“兰婧,你别再跟弦泽打情骂俏了,过来,帮我烧水去。我要把这些药草挑拣一下,等会儿要熬药汤给潇然喝呢。”
兰婧站起身,笑嘻嘻地随着蕴芝走出房间。
弦泽也跟着走了出来,边走边说:
“我去挑水吧,水缸里的水不多了。”
蕴芝一边点头,一边冲着兰婧说道:
“看看弦泽,都快成了我家的挑水专业户了,你可不要有意见啊。”
兰婧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放心吧,我都记着呢,等潇然醒了,他就得去我家挑水去,到那时,让他加倍地给还回来。”
蕴芝抬手给了兰婧一拳,笑骂道:“死妮子,你永远也吃不了亏。”
兰婧大笑着,蹦蹦跳跳地跑到厨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