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澜江也不知是哪里出问题了,难得,今晚没有睡好。
洗完澡的时候,上床。一开始没睡,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微弱声音,渐渐地,就没声了。他睁着眼,探到门缝下方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以及晃动的脚影。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后来突然就醒了,也没做梦,莫名其妙醒了过来。窗外还是黑漆一片,他坐起身,穿上拖鞋打开门,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后,抽了两张纸巾,把手上的水分擦干净。
就在他要回房间的时候,瞥见阳台那里有一道人影。
路北浛仿佛没感受到温度的寒冷,仅仅披了一件毛衣外套,单薄的睡衣穿在里面,低垂的衣领,半遮不遮的锁骨,如同夜间的一枚昙花,轻碰就要碎了。两手随意搭在护栏上,寒风凌凌,托起她的发,拍打她的脸颊。她往夜空深深看一眼,垂眸,楼底下是几辆私家车,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音,触动心弦:“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如果她仔细听,是能察觉到关澜江声音的温柔。
路北浛没回头:“你不也没睡?”
“我们不一样,”关澜江很自然地把路北浛一把拉过来,牵住她冰凉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察觉到手主人的抵触,仍旧没放开,反而禁锢的更紧,“你的身体吃不消,有什么想做的事,等把自己养好了,才会有能力去做。”
“我不需要。”路北浛拒绝。
此刻的她像一个赖皮的孩子,固执己见,对别人的建议毫无受教之心。
无所谓,关澜江有的是耐心。
“你总会需要的,”感觉到路北浛还想说些什么,关澜江直接抢先开口,“但是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先拥有一个好的睡眠。”他的两手搭在路北浛的肩上,以不可拒绝的力道推着她往方向走,末尾还用脚一勾,把阳台上的小门合上。
把路北浛送回房间后,关澜江完全睡意全无。他没回房间,而是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脑下。路北浛有抑郁症,睡眠不好,折磨了这么多年。他很明白睡不着有多痛苦,拖着一具累垮了的身体,踽踽独行这些年,她的痛苦,又有多少人知道呢。屋里,是他无声的叹息。
早上醒来的时候,关澜江坐起来,身上盖着的毛毯往下滑落,上面还有熟悉的淡淡香味,关澜江无奈一笑,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一端。
金熙给路北浛打电话,半天都没人接,想必又是把电话给调到静音了。
段沛给她打了个电话,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太严重了,金熙停在原地等绿灯,接了段沛的电话:“怎么了?”
那边安静,是醇厚的嗓音,像沉淀的红酒,衣料摩擦,貌似在换衣服,金熙有些嫉妒,自己天天还要起早去公司,所以语气说不上有多好。
“车开慢点,别又开快,上次在市中心飙车,你心可真大。”
金熙随口一说:“不是有你给我垫后吗?”说完,意识到什么,她堪堪住了口。
那头传来段沛低低的笑声,金熙耳边泛红,要掩饰什么一样,直接说:“挂了挂了。”一说就挂。
来给路北浛送早饭的时候,开门的是关澜江。金熙的脸十分精彩,满脸的惊讶:“怎么是你?”她看到关澜江身上的白衬衫有些褶皱,不仔细看也不太能看出来,只是金熙一眼就能瞧出猫腻,“你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关澜江像看死物一般,眼神有些发凉,没理会金熙,人回到厨房,只给人留了扇门。
金熙手里还提着给路北浛买的早饭,她大早上坚强抵抗着睡意爬起床来给路北浛买的早餐在关澜江做了一桌早饭的情况下,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比性。
路北浛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松垮的肩带一侧耷拉下来,她眉眼本就冷艳,唇色淡红,魅而不自知,穿着棉拖,踢踏来到客厅,就瞧见有一高一矮的两颗脑袋。走近了,发现是金熙来了。
金熙翘着个二郎腿,眼神似箭,直唰唰逼瞪着斜对角坐着的男人。关澜江此时就像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手里面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一本杂志。虽然形象不太相符,放在过去,一眼就扫出来是个纨绔子弟。
“路北浛,你如实招待,昨晚你们做什么了?”金熙两手抱臂,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
路北浛有些哭笑不得:“他就留了个宿。”
“我早跟你说过吧,这种男的就是……”金熙丝毫没有觉得在当事人面前不好说这件事,虽然关家地位背景随意一样拿出来都很强悍,但比起路北浛的幸福,她也不在乎了。
“金小姐,我觉得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无关紧要的口舌,不如想想办法去更好的与同盛解约或者拓宽其它领域进行合作呢?”关澜江慢条斯理,嘴角挂着狂气,鹰隼猎眼,却又没多在乎,只是身上的戾气时时将要脱泄开来,烧的人一把火。
“确实……”金熙也没退让,“哪像关少一天到晚都悠闲自在,不用靠自己什么都跑到怀里来了。你想怎么玩那是你自己的事,但请你别来叨扰我的朋友,经不起你折腾。”
“未知全貌随意断评,这就是你金家的教养?”男人的声音已经压下来了,脸色变沉,逼人的气势几乎要折断人的肋骨,呼不动气,吸不来气。
两人彼此互不退让。
路北浛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最后,路北浛还是选择了吃掉金熙带来的早饭,关澜江就沉默不语地坐在路北浛对面,看着她吃。
金熙不能待的太久,公司现在的任务基本上全落在了她的头上。她顺了一把自己的红发,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高昂着头颅,从关澜江面前走过。
关澜江的脸更黑了。
金熙走后没多久,路北浛把桌子上的没用的垃圾袋扔到垃圾桶里。桌子上是关澜江做的菜,路北浛现在已经饱了,但不可能把这一桌的菜浪费掉,她拿来一个网罩,罩住。
她还向对面的关澜江稍微解释了一下:“中午吃。”
“行。”关澜江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路北浛往客厅环视一圈,然后走到角落,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她扫的很认真,比往常认真,躬着身子,扫到有障碍物的地方,先把东西挪开,把底下的灰尘扫去,再把东西归放原处。
再抬起头时,脖子发酸,她扭了扭,骨头“咔咔”清脆响,很是舒服。直起腰板,腰也发酸,手锤了锤背,一眼看向墙上挂着的钟,扫了有将近一小时。
她敏锐截取到沙发上的视线,老早就发现了。
“你没事做吗?”路北浛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关澜江长腿迈过来,要把路北浛手里的扫把拿走:“我来。”
路北浛没肯:“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你自己要做的事吗?”
“有啊。”半晌,他点头含应。
“那我就不留你了……”
“我来帮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倒是关澜江的语气更重一些,路北浛被迫从中停止。
“哒哒哒……”女人穿着细跟的银色高跟鞋,干练的白色职业装,一路走过去,座位上的男人女人眼神也跟着过去。
白素尘推开玻璃门,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立马站起来,说话难免紧张,徐姝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女人面前扭捏,放不开。
“坐。”白素尘出声示意,拉开徐姝对面的椅子,坐上去。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一起,究竟是谁在把控这个主场,一看便知。
毛玻璃上面映着她们的身影,模糊潦草。
办公室外面的员工时不时眼神张望过去,有些人没管住自己的嘴:“那女的谁啊,竟然是白素贞亲自接待。”
“谁知道呢,反正上头的心思我们又猜不准,管好自己吧。”
他们口中的“白素贞”就是白素尘,因为名字太过近似,不怎么仔细看,还真以为叫白素贞。
话说回来,白素尘当初来到同盛任秘书一职时,同盛的员工也都感到不可思议。她本身就是一位优秀的女性,抛开美丽的皮囊,她的高学历也为之让人喟叹。她本科就读于美国达特茅斯学院的经济学,因成绩优异保送至斯坦福大学,观之她的学涯,可谓是开挂般的人生。
如此优秀的学历背景,她明明可以留在国外,找到一份不管是薪资,还是福利待遇,种种方面都会远超现如今的工作。
至于她的家庭背景,一直是个谜,没有人知道。
“徐小姐,老板他最近诸事烦身,很难在短时间内与你见面,但我会尽量帮你在老板那里争取一些时间,另外,徐小姐只身一人来到北京,人生地不熟,我也帮你找到了一处住所,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徐小姐随时与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