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慈从铜镜里瞥到榻边,裘凌锦已经换好了衣服,仍旧安静地坐在榻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垂眸掰着染了凤仙花的指头,同样心事满怀。
拜堂时,她担心他不肯配合,衙役一个个来家里看热闹,就盯着他俩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他暴露了,结果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裘凌锦该拜堂该敬茶,该与她喝交杯酒,一样不落。
衙役讨了点彩头就走了,附近来贺喜的邻居商户客人挤满了屋子,她送裘凌锦到房里休息,就又出去帮着佑宁和静慧一起招呼。
夜深人静,她疲惫不堪再回去房里,想着如何安抚他休息,或者商量他接下去的打算,进门时却见他弯腰在榻边摸索着一寸寸地铺被褥。
她在旁看了许久,他应是发现了,但没说什么,铺完被褥就摸去柜子,摸到一个老虎枕放到褥上:“你过来。”
悲慈坐他身边,让他轻轻摁到枕头上趴着,他骨感有力的双手捏到她肩膀:“这样舒不舒服?”
“怎么?你不搞仙人跳,要转行去药铺做推拿了吗?”
“也不是不行,你可以试试我的手艺。”
他说着顺着她的腰身揉到腰窝,她一个激灵,翻过身抱他一起倒在榻上,迎来久违的温存。
天亮时,她从梦里醒来,看他已经换好衣裳,并且抱了她的衣物坐在榻边等着,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儿:“殿下你……”
“我不是殿下,你以后可以唤我锦公子。”
悲慈不说话,依稀才想起现在的处境。
他紧接着讲:“或者,我们两个昨晚成亲,今天起你可以唤我……”
“相公。”
他听了嘴角勾起又压回去,悉数把她的衣服一件件递过去,摸索着帮她穿好。
悲慈还未享受过他伺候自己的待遇,相当受用,顺手拍拍他的脸:“很好,以后就做我的小娇夫,我宰猪你摆摊,我吃肉,你喝汤。”
他满脸委屈:“谢悲慈你这是什么意思?还真当我是你买来的吗?”
“不然呢?”
悲慈耸耸肩,拿过剩下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穿好,蹦下床伸个懒腰准备新一天的讨生活。
她今天要宰三头猪,忙得很,一会儿浑身鲜血飞溅的,怕让他沾染了血污,因此想留他在家中,自己带他的兄弟们出去找活计。
裘凌锦极不甘心,气呼呼地甩手出门:“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现在就走!”
“你想好,你走了衙役马上就会怀疑你。”
“好好好,我去自首总行了吧!”
他拿着竹竿摸索去街上找衙役:“你们把我抓了,我就是劫匪!”
衙役纷纷诧异,互相咬过耳朵就打发他回去:“你们夫妻闹脾气别来耍我们!赶紧走!”
裘凌锦只好回头气呼呼走自己的路,耳边响起手镯叮呤当啷的声响,慢下脚步嗔语:“知道我为什么瞎了吗?”
悲慈背着手在旁假装看风景:“为什么?”
“我以为你死了,我就跳进水里想跟你一起去了。”
“哦?然后呢?”
“虽然没死,但我发烧,一直没好,直到我双眼都被烧坏,成了瞎子。”
他咬牙痛惜,从前他的所有锋芒都在这双锐利如鹰眼的眸中,现在鹰眼蒙尘,分明被老天爷收走了一切,成了一个废物,不能将她留住爱护,反而要她来照顾体恤自己。
他不确定这样的废物她会不会觉得累赘,总之趁她开口前识相离开,说不定还能让她轻松一点。
“好了,既然衙役不怀疑我,我可以走了。”
他低头用袖子擦掉眼泪,敲着竹杖找路要离开,耳朵忽然被悲慈揪着往家走。
“痛痛痛!谢悲慈你轻点!”
“我不说你就真不知道是吧!好好好,我忍不了了!裘凌锦我告诉你,以后你必须听我的话,领我的情,我说东你不能说西!”
悲慈一路走,一路翻起旧账,他顶了一路的嘴,硬是不承认自己从前冷酷无情不懂爱。
几个衙役喝着茶看他们走远,笑着讲:“确实是对夫妇,不用怀疑了。”
“那真是奇怪,那帮劫匪到底是谁?这几天也没见有动静了。”
“谁知道呢,没动静就好。”
“也是,走,巡逻去,烟州能有几日平安咱就多快活几日,要是真被那北方蛮人攻下,那也只能跟着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会咋样?”
“不清楚啊,我看城南有个姓章的说书女人讲北边天极国变飞云国的故事,讲挺好,咱去听一听。”
“走,听听她说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