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这片小区设施比较老旧，大部分都是老人带着孩子居住，平常进出的也都是佝偻着腰的老人。楼下的垃圾箱常被倒腾了一遍又一遍，有时我取完快递准备将纸盒子扔掉，可抬头看到经过我的渴慕的眼光时，我便毫不犹豫地把纸盒子递给他。

因为尝到了甜头，我将自己的阳台变成了一个可回收废品的储存间。可是我很开心，扛着一袋新鲜的瓶子盒子下楼随机送给一个老人，他们用拗口的普通话跟我道谢。我在想，但愿我以后到了耄耋之年也会受到来自几十年前自己储存的快乐，收不到也没关系。

我如愿地见到了你，疲惫的你，不修边幅的你。

我刚走出巷子时就看到你立在那来回踱步，你穿得黑色卫衣还戴着白色口罩，可即使这样我仍能透过目光感知那份无力的疲惫。

看到我向你走来你飞快地跑上去扣着我肩膀，急切打量着随之小心翼翼地摸了我的肚子。

“医生怎么说？你还难受吗？什么时候再去检查呀？”

你一下子向我抛出三个问题，一时之间我光顾着看着你凌乱的头发不知道从何答起。这种感觉像什么呢？我觉得你就像一朵绵软且摇曳的棉花，风吹日晒时你就将自己的的包裹扯开，悄然绽放然后裂开一苞雪白。同别的花不同，你不是一片一片的鲜艳，可你的每一次绽放都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温暖。

我将你抱的很近，依偎在你怀里，我问你：明天天陪我去医院好不好？

你叹气，两只手环住我的腰说：“对不起啊宝贝，最近我还是会忙？…”话音刚落，你又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呀？”

我准备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

那一刹那医院的长廊再次闯进我脑子里，慢慢地凝结。闭上眼睛时我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个人流手术室的牌子，还有我一个人的逡巡。

泪水打湿了我的下睫毛，所以我不敢将你推开，我不想你看到我的眼泪跑出来，就像不想你看到我的无助一样。只是我没想到眼泪会不由自主，更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现在要孩子太急啦，所以我想周一的时候去检查。”

“检查完，你能陪我手术吗？好不好。”

这两句话的断句让我用尽了力气，我是一个不擅长心口一致的人，往往都是将自己逼到一个绝处逢生的境地才会勇敢地取舍。

我央求着你，陪我们走完最后一段路。陪我和我们的孩子。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问我。

我点点头继续钻进你怀里清了清嗓子回应道：“想好啦，你不用担心。”

我们那样旁若无人的相拥，好似周围再没别人只有我们。其实我觉得不好意思，我透过你帽子的空隙看到路过行人的打量原本想松开，可是我想孩子感受你的温度，他的温度通过我流向你，我想着在最后的时刻让他知道你的存在。原谅我的自私，我承受了自己的恐惧以及一个母亲的不舍。可是我又那么爱你，我害怕你的淡然跟我的勇敢一样是佯装出来的。我舍不得让你站在我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为难，欲言又止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