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却不知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于顾清夭而言，是的。

帝后二人双双入座，一旁站着的掌事公公手中也已握着明黄色锦帛，大殿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克己守礼，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正主回来。

顾清夭从未又一刻这般想逃离过，可她不能，她不能事事都将她的夫君放在刀尖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封凌修终于踏入了大殿，他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顾清夭，心中顿生疑惑与担忧。他快步走向顾清夭，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清夭抬眼看着封凌修，眼中满是无奈与挣扎，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时，皇后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帝后的目光都落在了封凌修的身上。

皇后微微含笑，说道：“修儿，本宫今日与清夭聊了许久，提及了一桩美事，汝阳郡主温氏，身份尊贵且才貌双全，与你又有婚约在身，如今你们也到了嫁娶之年，本宫和陛下商议，特赐婚于你二人。”

封凌修闻言，脸色一变，他看了看顾清夭，又看向皇帝与皇后，躬身行礼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已有妻室，与夭夭情投意合，并无再娶之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皱起了眉头，声音威严：“修儿，这桩婚事关乎皇家的颜面与王府的传承，你难道想毁婚，让皇室颜面何存？且汝阳端庄贤淑，自由倾心于你，你莫要伤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也莫要辜负朕的一片好意。”

说罢，便示意一旁的掌事公公宣读圣旨，一旦下了圣旨，再想改变，难如登天。

慢着！”封凌修走出席位，拱手单膝跪地:“陛下，臣之所以拒绝，正是为温汝阳考虑，亦是为天都皇室尊严考虑，所谓指腹婚约，臣所记不错，当时指的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夭折后，经过一番定夺，才换臣身上，若按顺序，是不是也该由二哥担此重任？况且，臣已发誓，此生只娶顾清夭一人，若有违背，丢的不止是皇室颜面，更是臣一生的信念。”

皇上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修儿，你莫要以为朕会一直纵容你，汝阳乃是温大人的掌上明珠，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姿容也是千里挑一，与你成婚，不算辱没了你。再说这婚约之事，既然已经定下，又岂是你一人能随意拒绝的？至于顾清夭，朕也知晓你对她有情义，等汝阳入府，朕便下旨亲封她为你的侧妃，这样总可以吧！”

“父皇，夭夭是儿臣的王妃、是儿臣的妻，何来侧妃之说？”封凌修冷笑一声，话音在大殿内回荡，众人皆是一惊，敢公然违抗陛下旨意，乾王殿下果真是不要命了。

尤其是温汝阳，她原本低垂着头，听到封凌修的话后，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皇上听闻此言，龙颜大怒，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了起来，“封凌修，朕念你往日功劳，对你百般容忍，你如此不识大体。难道真的以为朕不敢惩处你吗？”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请父皇责罚！”封凌修拱手请罪。

顾清夭心急如焚，她深知封凌修这番话的后果，有他这番态度，够了，连忙跪下:“陛下，此事皆因臣妾而起，陛下若要责罚，便罚臣妾吧。”

顾清夭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坚定，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封凌修因为自己陷入绝境。

皇上看着顾清夭，冷哼一声道：“敢向朕请罪，你胆子倒是大！只是这朝堂之事、皇家婚约，岂能由你一人左右？”

封凌修见顾清夭跪下，想要将她扶起，却被她用眼神制止。

顾清夭继续说道：“陛下，臣妾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乾王殿下，但殿下对臣妾的深情，臣妾不敢辜负，亦不想成为殿下的桎梏，若陛下一定要赐婚于殿下，臣妾愿削发为尼，终生不再踏入尘世一步，只求陛下莫要再怪罪殿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封凌修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清夭，满眼的不可置信与心痛，“夭夭，你说什么傻话？”

皇上也微微怔了一下，他没料到顾清夭会如此决绝，倒让他在其身上看到了些许熟悉的身影，只是这身影早已与他貌合神离，尽管他一直在忏悔...片刻后，他缓缓开口：“你这是在威胁朕？”

“妾身不敢！”顾清夭连忙摇头，“陛下，妾身只是阐明自己的决心，这桩婚事本就是强加给殿下的，若因此让殿下与陛下父子反目，有损皇家颜面不说，也会让百姓对皇家的威严产生质疑，陛下圣明，还请陛下斟酌。”皇上坐在龙椅上，微微沉思，他知道封凌修的性子倔强，如果强行赐婚，只怕日后会生出更多事端，而顾清夭这般公然表示愿为封凌修牺牲一切的态度，也让他看到了这女子并非一般的柔弱妇人。

皇后看着这一切，她只以为顾清夭大胆，却没料到会是有勇有谋，倒真是...

皇上沉思良久，缓缓地抬起头来。“顾清夭，你倒是能言善辩，一片赤诚之心。朕今日且不追究你之罪责。”

说完，他目光重新投向封凌修，“修儿，朕也不想强逼于你，只是汝阳的婚事，朕既已许下承诺，也不能全然无视。”

封凌修恭敬地回答：“父皇，儿臣明白父皇的难处，但儿臣与夭夭情比金坚，儿臣除了她，实难再接纳他人，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看了一眼温汝阳，她的脸上已经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皇上心中不免有些为难，他转而对温大人说道：“温爱卿，你看这如今之事，朕也甚感为难。你这女儿也不能无端被人践踏了名誉。”

温大人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赶忙上前叩拜：“陛下，小女虽然心中倾慕乾王殿下，但若是强扭的瓜不甜，小女也不愿成为殿下厌恶之人，臣恳请陛下顺应乾王殿下之意，小女的婚事，但凭陛下做主。”

皇上听了温大人的话后，心中暗自赞叹其识大体。他又看向封凌修和顾清夭，说道：“朕本是为你好才做如此打算，既然你们如此情坚，朕今日就成全你们。但汝阳的名声也不可有损，朕会下旨为汝阳另觅良婿，并且赏赐丰厚嫁妆，也算是弥补朕的些许愧疚。”

封凌修和顾清夭听闻此言，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多谢父皇（陛下）圣明。”

温汝阳从头看到尾，她自幼喜欢封凌修，从在马场见到他少年风发，那时候她就暗许芳心，去向爹爹求得一纸婚约，尽管是她强要的，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属于别人，如今看着封凌修和顾清夭满脸幸福地谢恩，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她知道，只要她不松口，修哥哥少不了被责罚，可一如爹爹所说，她不愿成为修哥哥厌恶之人，一切都因顾清夭而起，她该恨的该是顾清夭！

在皇上吩咐下去准备后续事宜的时候，温汝阳默默退下，她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的角落，看着那满园的繁花，却只觉得如眼中枯槁，堂堂温家嫡女，何曾如此狼狈过。她暗暗握紧了拳头，衣袖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嫁别人？不会的，她绝不会嫁给别人，今日之辱，来日她定加倍还给顾清夭！

宫宴结束，封凌修大步走在前，而顾清夭则不得不提着裙摆小跑跟上，辛奴及小竹以及云清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夫君，你别生气了。”顾清夭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旁，她知道他生气了，气她答应皇后赐婚的事，可她后来不是也表了态度拒绝了吗？

“生气？”封凌修不怒反笑，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顾清夭，眼中的恼怒仍未消散，“你可知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是何滋味？”

顾清夭委屈地低下了头，“夫君～我不是已经已经表态了吗？你若娶别人，我就削发为尼，还不够吗？”

封凌修看着顾清夭委屈的模样，心中的恼怒渐渐被心疼所取代:“我生气的不是你的表态，而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犹豫，都让我觉得会失去你。”

顾清夭听着他的话，心底泛起一股暖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泪花，继续哄着：“夫君，人家知道错了，就看在人家真的愿意为夫君削发为尼的事上，夫君不要生气好不好？”

面对这样的顾清夭，他再大的气在此刻也都全消了，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道：“以后不许这样了，无论面对什么，一切有我。”

“可是夫君...你可知道我也不愿你被为难，今晚，皇后娘娘说了很多，虽然那可能会拆散我们，可我也知晓，她说的不无道理，我有时候都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很自私...”顾清夭声音哽咽，双肩因抽泣而轻轻颤抖。

封凌修将她真个身子抱在怀中，大手轻轻扣着她的后脑:“感情的事，本就是自私的，你无需顾忌旁的，只需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突然，一阵啪啪的掌声响起，夜色中只见一抹红色袭来，落足间，只见高元盛一身大红服饰，太监督主的服饰华贵尊容，不亚于亲王级别，皆是用最顶级的丝绸制成，上面绣着细致的金线花纹，在黯淡的夜色中也闪着微光，仿佛是将天边的晚霞裁剪下来披在了身上，头戴一顶嵌满宝石的红冠，每一颗宝石都散发着幽冷的光，似是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凡。

“殿下好一番深情的告白啊。”高元盛的声音如冰棱般尖锐，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本都不过迟来一会儿，就错过了一出好戏。”“有事说事！”封凌修剑眉微蹙。

高元盛只觉无趣，从袖口取出一枚

高元盛只觉无趣，从袖口取出一封信笺，轻轻抛向封凌修，封凌修一手接住。

“知道你催得急，才接到就赶着给你送来了。”高元盛话间，高元盛话间，眼神不经意间撇过封凌修身侧的顾清夭，以往只听传闻，如今传闻不如一见，小王妃生得肤白唇红，一双狸眼好似会说话一般，那身红色齐胸襦裙穿在她身上，就好似一朵正开得妖魅的妖花，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就是他这个阉人都不太舍得移开眼呢，果然传闻不如一见呢。

封凌修感觉到高元盛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挡，将顾清夭护在身后。

顾清夭心里一暖，小手轻轻拉了拉封凌修的衣角，在察觉到高元盛的目光后，她微微抬起双眸，那双狸眸眸清澈如水，似有星辰在其中闪烁。她轻轻抿了抿那红润的嘴唇，对着高元盛微微颔首，算作打过招呼，而后又把目光转移到封凌修的身上。

封凌修展开信笺，借着黯淡的月色快速浏览，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顾清夭担忧地看着他，却又不敢多问。

“殿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想

保全一些人也并非难事，只是这其中关系盘根错节，稍不留神便满盘皆输，如今各方势力暗潮涌动，都在暗中觊觎着块肥肉，牵一发而动全身，盐运司一案牵涉甚广，需要殿下与本都一同前往昭阳处理。”

封凌修默默收起信笺，看了顾清夭，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决然，最后对高元盛道:“督主且先回去准备，明日出发。”

高元盛点了点头，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阿修...此事甚为棘手吗？”顾清夭抬头望着封凌修，眼中满是担忧：“我想同你一道去，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封凌修轻轻拂过她的脸庞，柔声道：“此去危险重重，你留在京都我才安心，况且京都也需有人照应，我走之后，你就待府里，莫要四处走动，有什么事必须带上辛奴，我不在的时候，她可以护你安危。”

顾清夭知道封凌修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可她实在是放心不下，那封信笺她虽未看过，可从阿修的反应来看，她隐隐觉得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若此事真是极为凶险，她又怎能安心留在京都:“夫君，你此去多久也不确定，我在京都满心都是对你的牵挂，我虽没有武功，可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也想站在你身旁，与你一同面对风雨，王府自然安稳，但没有你在，对我来说那也只是一座空壳，我不想再忍受与你分别的痛苦。”

“你想好了？”封凌修抚上她的脸颊，小姑娘眉眼弯弯，脸颊上还带着醉意的红晕，一脸真诚的告白，触动着他内心最软处，美得让人心醉，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此去昭阳，不说危险重重，却也免不得诸多波折。”

顾清夭毫不犹豫地点头，唇被他忽然吻住，顾清夭狸眸圆睁，心里惊呼他大胆的举动，她连忙将他抵开:“夫君，还在宫里呢。”即便是在晚上，也难保不会被人撞见。

封凌修听着顾清夭的话，嘴角泛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轻声说道：“为夫失控了。”

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悔意，反而满是柔情。

顾清夭双颊滚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封凌修却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为夫抱你回府。”

顾清夭紧紧搂着封凌修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小声嘟囔着：“你这样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封凌修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笑道：“本王抱自己的王妃，谁敢有异？”